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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堯躺在地上,想起方才那一盞茶,渾身已漸漸有沉入水中的幽冷,他恐懼至極,卻還有一絲求生慾望,喃喃道:&ldo;你們不能這樣,你們……你們害我,韋相、陛下都不會放過你們……&rdo;
女子柔聲道:&ldo;這時候大明宮應該鳴鐘了吧,你誤獻丹藥,致使天子駕崩,畏罪自盡。便用你和韋保衡來祭同昌公主,祭那三百多名無辜之人,祭京兆尹溫公之靈,這世上,總要有人來討一點兒公道。&rdo;
李可及渾身僵硬,不可思議地望著這清素的僧人和病弱的女子,他們未曾走出這古廟一步,便毒殺了皇帝與中書侍郎,他恐懼道:&ldo;你們……你們怎麼敢……&rdo;
阿檀望了他一眼,她站立這一刻,已經體力難支。空照扶著她回到榻上,為她置好隱囊。女子疲倦地閉上雙目,微微喘息著向空照道:&ldo;賴他之力良久,也須讓他知道。&rdo;
空照輕輕擦拭著女子額上的汗水,他的神情憐惜溫存,絲毫不像無欲無求的出家人,他向李可及解釋:&ldo;韋保衡年少俊美,早早便與宮中郭淑妃有私,皇帝只道淑妃喜愛韋保衡門第相貌,便將他選為同昌公主駙馬。阿檀的父親韋公生前節度海南,掌管著香藥貿易,阿檀自幼得家風薰陶,精通醫藥香道,同昌公主愛香,與阿檀是姑嫂,也是密友,李堯因這層人情,攀緣韋保衡,韋保衡拜相,他便得以入省拜侍郎。&rdo;
&ldo;不過兩年,同昌公主發現母親與夫郎有染,憂憤成疾。韋保衡恐懼公主舉發於皇帝,便在公主藥中下毒,為阿檀察覺,韋保衡便要李堯毒死阿檀滅口。韋保衡又趁機誣告御醫與幾位宰相下毒謀害公主,皇帝將二十餘名御醫滅族,將數位宰相流放。我救得阿檀,將真相告知忠直的京兆尹溫璋,溫大尹為御醫們鳴冤,皇帝卻聽信韋保衡與郭淑妃之言,將溫公賜死。自此韋保衡與李堯大權獨攬,一舉兩得。&rdo;
李可及向後退了一步,望著李堯的屍身,自語道:&ldo;他們惡貫滿盈,死有餘辜,可是,你們……你們怎麼敢弒君……&rdo;
空照冷冷說:&ldo;始作俑者,是九重宮闕裡的那個皇帝,皇帝奢侈荒y,寵信佞臣,父不保子女,君不愛子民,這冤獄命案是他一手促成!&rdo;
李可及想起這兩年來與皇帝的日日相伴,澀然道:&ldo;陛下,也是可憐人,他已經失去了女兒,不想再失去淑妃,寧可相信韋保衡的欺騙。&rdo;
榻上的阿檀忽然睜開眼睛,她的雙頰泛上兩片瑰麗的cháo紅,她喘息著低聲說:&ldo;我一番生死,才知道皇帝是什麼人,同昌是什麼人,我自己又是什麼人。為了我們這些人,地方官竭盡民力,苛政誅求,以天下之財力,聚斂於長安一城之內,供一家一姓之聲色奢侈。這城內是奇香氤氳、金玉遍地的天堂,城外是兵困民乏、山河破碎的地獄。你、我、李堯、韋保衡,以一撮香、一支曲、家世、門第、容貌,只因迎奉了皇家,便得享富貴祿位。這天堂是我們所造,這地獄也是我們所造,這樣的地獄,我縱然有心贖罪,也不能改變,這樣殘民以逞的國家,這樣殘忍昏聵的帝王,早些毀了,便早些給生人一些希望。&rdo;
&ldo;我將毒下在瑞龍腦中,皇帝以此薰衣,一年內日日浸染,麝香龍腦皆是易走竄之物,毒性從肌膚呼吸入腠理骨骼肺腑。我便是要讓皇帝知道,龍涎瑞腦,鬱金沉檀,一兩寸金,焚它便是焚金玉,便是焚生民血肉,便是焚劇毒。所以合該我們皆落得中毒而亡的下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