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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看凌遊的側臉,百感交集。是的,應該跟他正式道個謝,剛醞釀好情緒說「師兄」,路燈亮起,這個被樹蔭遮蔽著的小角落突然就光明瞭起來。
燈光下,凌遊看到他慌亂藏起來的目光,面露疑惑:「怎麼?餓了?」
楊亞桐一句話噎在嘴裡沒說出來,覺得自己滿腔的感激和欣賞以及各種在懸崖邊上搖搖欲墜的危險想法,都被這句接地氣的「餓了」化為無形。
「對,我請你吃飯吧師兄。」他說。
楊亞桐的媽媽段虹在icu住了四天,甦醒之後各項生命體徵都趨於正常,可以轉入普通病房,但所有能做的檢查都做完之後,醫生宣佈她脊椎骨折,從此之後再也站不起來了。
雖是個不好的訊息,楊亞桐卻感覺塵埃落定,這些天他設想母親有可能會遇到無數種危及生命的時刻,手機一響便心律不齊,現在,總算是可以放下心來,「只要人還在就好」,他的想法很悲觀,卻也很容易滿足。
但母親一時接受不了,說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於是他心裡那塊原本已經放下了的巨石,又抬了起來。
週五下班,精神一科科室聚餐,楊亞桐心裡堵得難受,連喝了好幾杯,這酒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甜,但甜得不自然,像是想要掩蓋酒精的辣味,故意多加了的人工甜味劑,一種欲蓋彌彰的口感。
然而再難喝的酒,喝到了某個階段,都會慢慢變美味,尤其是人開始暈眩,壞情緒漸漸如退潮般散去,眼前所有事物都被放大的時候。
楊亞桐聽著飯桌上越來越大的講話聲,想著醫生們也不見得都遵循健康科學的生活方式,他們一杯接一杯喝酒,喝高興了還會熱熱鬧鬧唱兩句,有時一大坨煙霧飄來,他輕輕吹散,吹開眼前的迷濛,只想看清那個坐在斜對角的人。
臨近散場,楊亞桐在衛生間門口見到凌遊,晃悠了一下靠在牆上,忙上去扶了一把:「師兄你沒事吧?」
「酒不太好,喝得有點難受。」他揉著太陽穴,「沒事,回去吧。」
回到包間,其他人都不見了,凌遊看了一眼手機:「他們發了二場的定位,去麼?」
楊亞桐問:「還要喝啊?」
「我也不想喝了,頭疼,坐會兒吧,喝杯茶。」
一壺高山烏龍,茶湯清澈幽香,楊亞桐喝了幾口,捏著杯子的邊緣,在桌上慢慢旋轉,他們並肩坐著沒說話,正當他努力想找個話題聊的時候,耳邊響起一個低沉輕柔的聲音:「不舒服還是不開心?」
他抬頭望向凌遊,後者臉上還是那個讓人著迷的笑,他問:「師兄,可以教我怎麼勸勸我媽麼?」
「你媽媽現在很難過對吧?」
「是的,她萬幸撿回一條命,但再也站不起來了。我記得她以前,穿著高跟鞋走過公司大堂,那麼挺拔那麼有氣質,但以後都要坐輪椅了,我……」
凌遊見他語無倫次,按了按他的肩膀:「我知道,我知道。告訴你媽媽,別徹底放棄,堅持康復治療,一是減緩肌肉萎縮,二是給自己留一點希望。說不定哪天就看到一篇文章提出了一個新的治療方案,又或者一種新藥研發成功,都說不準的,現代醫學每天都在進步,也時不時地會往前跨一大步,你說對麼?」
他說的話那麼動聽,楊亞桐不由地點頭,轉念一想,又問:「師兄你是不是在用心理醫生的話術安慰我?」
「精神科醫生和心理醫生還是有點區別的,我們平時做的最多的是評估和下醫囑,不會像心理醫生那麼會說話。」
「可你不是學心理的麼?不會說那些『你對這件事有什麼感受』之類的?」
「哈哈,也會。」凌遊笑著往椅背上一靠,「掛心理諮詢的號要花錢的,不過今天凌醫生喝多了,免費送你兩百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