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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江侯確實性子恣意,脾氣痛快——恣意到敢以凡人之姿向佛講條件,提要求;痛快到佛若說不,就乾乾脆脆地碎給佛看。
「…………」
僧人不說好,也不說不好,他本什麼都不願說,不忍說,不可說。
「湧瀾,你……」
可他卻終是張口,輕聲問了一句:「……湧瀾,你寂不寂寞?」
方才喝酒時披在身上的外衫早已滑落,裡面還有一件單袍,卻也系得不怎麼嚴整。
邊湧瀾驀然伸出手,握住僧人的左手,帶著那隻手探入自己的衣襟,無遮無攔地按上心口。
人的心跳聲,到底寂不寂寞?
「……大師,你自己摸摸看。」
——佛子聽到心跳,那眼前的刀意,便如心跳一般,有著規律的節奏。
識海之中,慾海之上,僧人看到浪如白蓮,有青年足踏蓮潮,合著心跳節奏,作一場刀舞。
曇山能感到手下的溫度。武者肌膚繃緊如綢,綢卻是暖的。
暖意沁入掌紋,順著地紋攀延,描出天紋輪廓,是有膽子上天入地的火熱。
他摸到血肉勃勃、心如擂鼓,鼓聲急促,漸漸亂了節奏。
——刀舞由徐轉疾,招式間再不見刀刀空斬的無計悲苦,唯有一轉一折,遒勁風流。
「……好涼,你這佛珠是拿什麼做的,怎麼那麼冰。」
挽江侯這個不好好說話的毛病也是無藥可救,眼下這般光景,他明明已然心跳得沒了章法,卻還要嫌棄和尚腕上的佛珠太冰。
話說出口,挽江侯自己也是十分後悔,後悔自己一句話便提醒了這和尚,如此肌膚相親,委實不太像話。
他垂眸看著曇山把手抽了回去,幾是委屈地撇了撇嘴,下一瞬卻又詫異地瞪圓了眸子——也不知道這和尚垂了眼在想什麼,竟似有些心神不屬,手是抽回去了,下一個動作卻是抬起右手,把左腕上的佛珠摘了下來。
——刀舞與疾如擂鼓的心跳聲一起停駐,駐留在收刀一式,驚瀾三疊:可那隨刀意翻湧的波濤卻止於僧人身前半步,似是使刀的人只為與他開個玩笑。
青年立在潮頭,長刀平舉,刀尖遙遙指向佛子,笑得極是快活。
你這是……還打算再伸回來麼?
好歹這次長了記性,便是沒上嚼子的挽江侯也沒敢真把這話問出口,倒是曇山終於出聲,就事論事道:「這佛珠裡收納了許多不得輪迴的陰魂,所以才涼了些。」
「也包括幻境裡那些麼?記得你說過,要為他們尋個善終。」
「有幻境裡那些,也有客棧裡那個書生,」曇山仍垂著眼,看著佛珠回道,「貧僧答應過你的事,定然會想法做到。」
「……那你能不能再答應我一件事,」邊湧瀾伸出手,握住僧人執著佛珠的手,是一個掌心相對,十指交纏的握法,「我不為難你……不捨得為難你……」
「…………」
「我只想你答應我,待到尋著印,別走去我找不到的地方。」
「…………」
「你答應我,也為自己找一個好去處,再蓋一座廟,廟裡種一架葡萄……」
相對而立的兩人俱是垂著眼睛,並不望向對方,唯有掌心對著掌心,隔著一串佛珠,十指緊緊糾纏。
「我不告訴別人你在哪兒,便連文青也不說,」邊湧瀾低聲道,「每年葡萄果熟的時候,我就去看看你……人生短短几十年,我們就見這幾十面。」
「…………」
「大師,如果這個要求不為難的話……你就答應我了,好不好?」
——僧人立在慾海之上,看到風平浪止,青年踏著如鏡的海水向他行來,頭上一片晴天,腳下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