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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軍長身旁的師長是個身高體壯的胖子，五十多歲，禿頂，兩腮吹氣一樣向外鼓脹，噴火似的紅潤，神情威嚴，目光銳利，只是過分腆起的肚子給了他一些臃腫和老態。師長下車前好像就對什麼事不滿，下車後剛剛隨軍長用內行的、居高臨下的目光將這塊營地掃視一遍，蘊藏在眉眼間的不快就愈發顯著了。

同軍長師長不同，軍作戰處副處長何晏是一個堪做美男子標本的人：他身高一米八o ，胖瘦適中，挺拔勻稱，長著一張俊美的、保養得很好的臉；哪怕是在一向潮濕多雨的戰場上，身上的一套軍裝也是嶄新的，一塵不染的，腳下那雙棕黃色牛皮鞋的鞋面鋥光瓦亮，鞋底似乎還是下車後剛剛沾了一點濕土，那雙於小腹前摟著一隻公文包的手上，居然還戴著潔白的手套。此時他筆挺地站在軍長和師長身後，神態寧靜、安詳、超脫，似乎要說：哪怕是在這兩軍對峙的前沿，我仍然是優雅的，漂亮的，與所有人不同的。我就是我……

這一行人下車後剛剛站穩，尹國才就定了定神，向軍長快步跑去，雙腳&ldo;啪&rdo;地一個立定，舉手敬禮，響亮地喊道：&ldo;報告軍長，a 團參謀長尹國才向你報告：我團目前正在進行戰前準備。請首長指示！&rdo;

&ldo;唔。&rdo;

軍長鼻孔裡哼了一聲，抬起眼皮瞅了他。

老頭兒顯然認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誰。

師長是認識尹國才的，可他關心的卻是另一個人。師長第二次朝營地內打量了一個遍，粗重的眉毛詫異地揚起來，大聲問：&ldo;你們團長呢？&rdo;

如果尹國才在這種情勢下會心生慌亂，他就不是尹國才了。

他將原來就立定的雙腳又&ldo;啪&rdo;地一碰，半面朝左轉向師長，眼睛一眨也沒眨，仍用底氣很足的嗓音高聲回答道：&ldo;報告師長：江團長去處理一點公務，馬上就回來！&rdo;

師長嚴厲地盯他一眼。顯然，他對尹國才的回答既不滿意，也不相信。

&ldo;他去處理什麼公務？……。明天就要打仗了，誰批准他隨便離開指揮位置的？！&rdo;師長大著嗓門說道，心中原有的不滿化成清晰的憤怒，在聲音裡表現出來。

a 團參謀長一分鐘也沒有遲疑，他面不改色，當即回答了師長的詰問：&ldo;報告首長，團長並不知道首長要來視察。他只是暫時離開一下，處理完那件公務，馬上就會回來！&ot; ；‐‐靈機一動，他就轉移了話題‐‐&rdo;請首長們進帳篷休息！&ldo;那一點詫異和怒意一起原封不動地留在師長臉上了。他是準備向尹國才手指的指揮帳篷走去的，並且已經朝前邁了一步，但也就在這時，他意識到軍長並沒有聽從a 團參謀長安排的意思‐‐軍長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他與尹國才的談話，老頭兒雙手將藤條柺棍拄在小腹前，做出一副就這樣等下去的架式，一邊眯細眼睛，冷漠地眺望著南方藍天下高聳人云的公母山諸峰。‐‐一種找不到位置的尷尬猛地湧上師長心頭，他重新站住了，臉色也更難看了。

尹國才的神情有些發怔。出現眼下這種局面是他沒料到的。

方才他幾乎認為自己已巧妙地將兩位首長的注意力從團長身上引開了，此刻才發覺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兩位首長一動不動地站在帳篷外面，他也只好僵直地立在那兒陪他們了。

營地裡靜極子。尹國才又聽到了從指揮帳篷後林子裡傳來的清脆婉麗的鳥叫聲，他發覺自己的腦門上開始出汗。

十分鐘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