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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人的衝動當成了愛情? 他是不是從來沒有愛過她,以致他把自己沒有實現的熱情全部獻給了工作? 有時她埋怨他:總是工作,工作,工作,好像這個家不是他的。要不是她出面張羅,小女兒能到那麼一個理想的單位去工作? 攝影記者,這工作又體面又輕鬆,接近的是上層人物,見識的是大場面。當然,還得張羅一套好房子,老頭子恢復工作的時候,部裡的房子一時緊張——怪事,部裡年年蓋房子,偏偏想不到給部長級的幹部蓋一些——只好在這套房子裡住下了,這哪裡像個副部長的房子? 五個房間,還是四層樓。瞧瞧別的副部長,有誰住這樣的房子? 又不是讓部裡專門給蓋一套,換一套合適的,還是合情合理的吧? 這事靠鄭子云算是白靠,還得由她出面。
顧客一走,好像把劉玉英撐著的那點勁兒也帶走了,她覺得全身像散了架。昨天晚上,整整一夜沒有閤眼,早上連飯也沒吃就出來了,中飯也沒嚥下去幾口,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裡,使她難以下嚥。
想起來她就傷心,可是她不願意坐下來歇著。她必須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然眼淚立刻會流出來。她拿起掃帚,打掃散落在地上的頭髮。
長這麼大,不論爹,不論娘,別說碰自己一手指頭,就連一聲申斥也沒有過。昨天,她卻捱了一個嘴巴子。打她的,就是她恨不得連命都舍給他的丈夫。為什麼? 不過是因為小壯打碎了一個暖水瓶。吳國棟也不問問孩子是不是燙著了,伸手就是一巴掌,她只是說了一句:“不就是一個瓶膽嘛,一元來錢的事兒,幹嗎打孩子。”
聽聽吳國棟說的是什麼喲:“聽你說這話,好像你是個部長太太! 一元來錢,你有幾個一元來錢? ”
一元來錢倒是有的,可要是到了月底,就是花一元來錢,也要顛過來、倒過去地盤算好幾遍呢。誰要是沒過過那種日子,誰就體會不到一元來錢是怎樣牽動著一個家庭主婦的心。
自從吳國棟得了肝炎,病休半年以後,每個月只拿百分之六十的工資,也就是五十幾元,她自己,加上輔助工資頂多五十多元錢。
沉重的翅膀 二(3)
四口人,每個月還要給吳國棟老家裡的父母寄十五元錢。吳國棟有病,需要加強營養,再有,能讓兩個孩子眼巴巴地看著嗎? 吳國棟也咽不下去啊。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日子還能過得去。只不過劉玉英要使出渾身的勁兒才行。
為了省幾分錢,她從來不買切面或掛麵,哪怕在理髮店裡站一天,腳背腫得多高,回到家裡,也要自己擀。
為了省幾分錢,她從來沒有買過新鮮的時菜,總是到地攤上去買一角錢一堆的“處理菜”。大姐從新疆來信說,那裡的青菜很貴。
這麼一比,北京還是不錯,什麼都有處理的賣:菜啦,魚啦,布啦,鞋啦……劉玉英很熟悉在哪幾個商場可以買到這樣的便宜貨。
為了省點洗衣粉,她充分地顯示了她在計劃方面的才能:先洗淺色的衣服,後洗深色的,然後再刷兩個兒子的鞋,最後還用這不起沫的黑湯洗拖把。
她把一個女人的全部天才和智慧都用來打發這令人操心的日子了。在家當姑娘的時候,她哪過過這種日子,受過這種罪。不過,那時候情況不同呀。她懷念一九五八年以前的日子,那時候,家家的日子過得多富裕呀。一九六五年以後,這日子一天天地就難起來了。
難,可是她還怕爹媽知道。一是怕他們惦記,二是他們自己的日子也不寬裕。爹從廠子裡退了休,弟弟也添了個小閨女。何必讓他們揪心呢! 每次回孃家看看,劉玉英總是盡力把大人孩子收拾得整齊一點,還帶上一盒子點心,不過都是七角多一斤的蛋糕,六角多一斤的桃酥。但這一切苦心都逃不過慈母的一雙眼睛。做孃的也是千方百計地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