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忘憂齏(第1/2 頁)
站在姚歡前頭的童貫,以及站在趙煦身側服侍的梁從政,聽到官家那句“好,聽你的”,心中皆是一動。
厽厼。在宮中做內侍的人,無論在太后和官家跟前,還是在皇后與嬪妃跟前,依著規矩,都是不能抬頭的,更不能直視尊上者的眼睛。
人與人之間,缺了最重要的眼神交流,讀心之術只能走旁的路途。
因而,如童貫、郝隨、梁從政這樣老資歷的內侍,傍身的一大本事,便是靠著兩隻招風耳、一顆玲瓏心,從尊上者說話的口吻中,品咂出深層而準確的訊號。
越是聽來漫不經心的淡然之語,越須留意。
而童貫,除了耳力,記性更好。
雖然此前的十年間,童貫主要隨著義父李憲征戰西北宋夏邊境,但偶爾得了戰功還朝,作為特殊的榮寵,太皇太后、太后與官家,會在紫宸殿宴請李憲與童貫。
某一次宴席後,適逢內苑牡丹盛放,官家趙煦領著他們去賞花,花圃裡嫋嫋婷婷走出來劉婕妤。因李憲與童貫本就是宮中的內侍,並非尋常外臣男子,因而官家亦未讓劉婕妤避諱。劉婕妤與官家稟報了再從洛陽引些牡丹名種來的事務,官家便柔聲說了句“好,聽你的”。
與方才那句的語氣,一樣。
一種忽然平靜的依從,一種並不刻意的放鬆。
童貫飛速地與梁從政對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躬身道:“官家,偏閣裡今日剛運東西進來,不知官家駕臨,未備茶飲,奴這就領人去講筵堂裡端飲子。”
趙煦“唔”了一聲。
梁從政加了一句:“聽說新一季的林檎果剛打下,童大官准備兩種飲子吧,甘草和林檎果。天熱,你們煮後且涼涼再端上來。”
童貫應了,心道,你以為我是蠢的?自然會慢些回還。
見童貫轉身就走了,姚歡一愣,摸不準自己是跟去打下手,還是要站在這裡聆聽趙煦的指示。
正踟躕間,趙煦往椅背上一靠,開口道:“姚氏,你行事果決,救了蕭知古一命,免了朝廷與北遼之間的一樁大麻煩,朕會賞賜於你。”
xdgdianw 厺厽。姚歡謝恩,恭敬道:“民婦向官家討個示下,可否將賞賜轉予施針救急的仵作?民婦只是紙上談兵,大略記得民間醫書中提過鋼針通氣法。那日若非仵作出手,遼使怕仍是難逃一劫。”
趙煦的顏色越發溫和了五六分,笑道:“給你的賞賜自是給你的。開封府衙的仵作功不可沒,朕另外賞他便是。林知府稟報於朕時,也感慨,不曾想,這麼個低賤胥吏,子孫皆不得讀書科考、入仕為官之人,竟化解了一次遼宋交聘之險。”
姚歡聞言,饒是她今日進宮後,始終提醒自己,在御前回話要小心些,此刻也是忍不住將眉頭皺了起來。
仵作在此世,和衙門緝拿犯人的捕快、看管犯人的獄子、處決死囚的儈子手、遞送文書的鋪兵等,屬於訟獄制度中的“胥吏”群體,和“官員”自是不好比。
但姚歡沒想到,市井百姓說說也就罷了,在堂堂天子和開封知府口中,仵作竟也被安上“低賤”二字。
趙煦正認真盯著這張面孔,自然捕捉到了她臉色有異。
“怎了?有話但說無妨。”
姚歡老實道:“民婦聽得原來仵作的子孫竟是不能走科舉之路,有些吃驚。”
趙煦道:“仵作多為子承父業,子孫做不了讀書人、穿不上官服,並不至於領不了衙門一口飯吃。”
“可是,官家,訟獄之事乃國朝內務之重,訟獄清明的要義,乃在於查斷初情,查斷初情的前提,乃在於檢驗無差。故而,仵作之職,至關重要。民婦實在不知,朝廷為何要將仵作視為賤職,仵作的子孫,倘使無意繼承父輩衣缽,他們又為何不被允許